沙尘暴又来了。
3月19日沙尘暴从蒙古国和哈萨克斯坦分三路南下。只用了三五天时间，便翻天山越昆仑，跨黄河过长江，扫荡了大半个中国。河东海西，黄沙弥漫；塞北江南，无不蒙尘。这一回，国人算是扎扎实实地领教了它的厉害。从今往后，生态的保护，环境的治理，大约真会成为全民共识。
但，社会环境的保护，“道德沙尘暴”的治理呢？抱歉得很，恐怕就不容乐观了。比方说，我们教育界就接连曝光两大丑闻。其一，是昆明市有关部门居然下发通知，要在中小学校发展所谓“小信息员”。其二，是西安交通大学六位教授举报学术造假，竟被校方一再阻挠。两事的曝光，正好在3月19日前后，不知是赶巧了，还是真有什么联系。
表面上看，这两件事的情况刚好相反。一个是“要信息”，一个是“捂盖子”；一个是“天罗地网”，一个是“姑息养奸”。不过在我看来，它们的性质和后果是一样的，即都是对道德环境的严重破坏，而且是直接污染源头。为什么这样说？因为这两件事，都发生在学校；既包括大学，也包括中小学。学校是什么？培养下一代的地方。下一代是什么？祖国的未来，民族的希望。我们这个世界，归根结底是他们的。既然如此，我们这些年长的人，我们这些迟早要交班的人，好歹也得给他们留下一个干净的环境吧？退一万步说，就算我们自己不可救药，至少，你也不能去污染他们的心灵，破坏他们的环境吧？
那么，怎样的环境，才是干净的？我想至少应该有两条：一不告密，二不造假。然而昆明有关部门却告诉孩子们，当“线人”，做“卧底”，监视同学，打小报告，是会得到官方奖励的。西安交大校方则告诉学生们，不必害怕学术造假会受到惩罚。只要能为学校挣来脸面，领导就会罩着你。相反，如果你坏了学校的菜，就不会有好果子吃。当然，他们不可能这样明说。但，明说不明说，难道有区别吗？
好嘛，一个教唆告密，一个鼓励造假，真可谓“异曲同工”。不不不，应该是“异曲同宫”──自宫的宫。把自己的下一代毁掉，难道还不是我们民族的“自宫”？
所以，这两件事的恶劣程度，是完全一样的。甚至就连愚蠢程度，也不相上下。谁都知道，安插“卧底”，发展“线人”，是对付敌人的，哪有用来对付自己同学的呢？又哪有扬铃打鼓，还公然下发红头文件的呢？看来即便对付黑社会，他们也未必真有能力。西安交大那位“学官”就更可笑，居然说出“涉及到国家的脸面”，以及“让他们把教育部一等奖匀给你们一些”之类的昏话。难道我们国家的脸面，是纸糊的？难道有良知和良心的科学家，是可以用几个臭钱收买的？难怪教授们听了“脑子都要炸了”。恕我直言，就算你昧着良心要干这丑事，也有点技术含量好不好？看来，这年头，不弱智还真当不上领导。要不然，堂堂西安交通大学，怎么会冒出这么个学术委员会副主席？我甚至怀疑，一个人手上有了公权力，他的道德水平，是不是会与智力有关？
这样看，中国教育，恐怕比中国足球还没有希望，因为德育和智育都失败了。德育和智育都失败，才会冒出这么些既弱智又缺德的妖蛾子。这样的妖蛾子还有不少。被曝光的这两个，只是其中的倒霉蛋。如果再不改变中国教育的现状，总有一天，妖蛾子就会像沙尘一样满天飞。那可真是“国将不国”！要知道，妖蛾子离妖孽，可只有一步之遥。
何况妖蛾子还会“传宗接代”。何况水源一旦有毒，下游就在劫难逃。因此，教育的失败，是最大的失败；学校的污染，是根本的污染。治理“道德沙尘暴”，请从教育抓起，从学校抓起，从“有关部门”抓起！
刊载于2010年3月28日《南方都市报》A31版，责任编辑任泉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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